学生在校时尽心尽力

成就孩子未来的老师很多

但学生已经毕业6年

仍不遗余力为圆其大学梦

无偿补课2年多的老师

你见过吗

如果不是今年教师节前

郑州艾瑞德学校

一位已经毕业6年的学生汪钦呈的家长

给校长李建华打来电话

要给学校的体育教师袁立龙送锦旗

谁也无法知道身边竟还有这样的老师

不仅在校期间启蒙并点燃

听障学生汪钦呈的游泳梦

为了他将来能进入理想的大学深造

还无偿为毕业多年的他补习文化课

再续师生缘

他们之间有着怎样的动人情谊

一起来听袁立龙讲述他们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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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正常的剧情发展，我们的故事讲到这儿也该告一段落”

我是一个典型的“郑漂”。我的老家青海省西宁市，距离郑州1300多公里，坐火车要15个小时以上才能到达。2009年，我通过高考考入郑州铁路职业技术学院，就读学前教育专业，随后，又通过自考进入郑州大学教育学院继续学习，2014年毕业。

我大学毕业后，与水利工程打了一辈子交道的父亲，希望我回到他身边工作，但那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我想自己为自己的生活打拼。可打拼并不容易。我在郑州干过很多工作，在工地上绑过钢筋、在网吧里当过网管、在商场里做过销售，但这些都是我临时糊口的营生，我还是喜欢当老师。这中间最接近教师的便是游泳教练，干的时间也最长，因为我从小就学游泳，也爱游泳，还是当时我们学校的游泳运动员。

说来也巧，2016年，一次偶然的机会，我看到我们学校招聘游泳老师的信息。凭借游泳教练的身份和教育专业学习的经历，我如愿进入学校成为一名体育教师。也就是在这里，我遇到了当时正在读小学三年级的汪钦呈。

小学时汪钦呈在游泳馆训练

第一次见钦呈，他扎着一个小辫，感觉十分个性。第一节游泳课，钦呈对我的指导和示范置若罔闻，怎么叫都不理，我郁闷极了。后来，学校的另一位游泳老师郭杰叫住了我，这才知道原来钦呈有听力障碍——他不是不理人，而是听不见。

一节课下来，我发现这个孩子的身形很棒，是游泳运动员的好苗子，就是沟通有点困难。作为学校的游泳老师，我总想让游泳这项运动在校园里发光发热，于是我向学校申请组建游泳校队，校长给予了极大支持。

游泳校队刚成立时的合影，后排左二为汪钦呈，后排右一为袁立龙

就这样，学校游泳队成立，钦呈也成了我第一个招进校队的目标人选。我主动找钦呈当时的班主任贾丽娜和钦呈的妈妈沟通。因为钦呈妈妈听说游泳运动对孩子听力恢复可能有帮助，所以特别支持。就这样，钦呈和十几个热爱游泳的孩子加入了校队。

在游泳校队里，我上课的内容就更专业了，然而很多时候别的孩子能顺利接受的内容，钦呈除了疑惑的眼神，无法给我任何正向的反馈。因为助听器价格昂贵，且不防水，所以钦呈游泳时不能戴助听器，只能通过“看”来学习，这显然不足以让他掌握游泳技能。我只能每次下课后把钦呈留下来，再单独给他示范加练，但是一个月下来，学习效果并不好。

当时学校给每一位教师都发了一面小黑板，小学老师每天写一首诗练字，幼儿园老师每天画一幅画练画，这给了我很大启发。说不行，那就写、就画吧！于是，这面小黑板就成了我俩每天沟通的桥梁，这一写一画就是3年，钦呈的游泳水平也在不断训练中突飞猛进，在校队里十分出挑。

一块小黑板成了师生俩每天沟通的桥梁

2017年，钦呈五年级。在我的鼓励下，他积极参加学校举办的第七届秋季运动会，并以34秒08的成绩打破学校“吉尼斯纪录”，获游泳比赛项目第一名，成为学校里名副其实的游泳小明星。一次次成绩的取得，也让他越来越自信，越来越热爱游泳运动。

汪钦呈在学校游泳比赛中获得第一名

时间转眼来到2018年，钦呈面临毕业升学。作为他的小学老师，我只能送到这里了，但面对这样一个有天赋的学生，又有听力障碍，我总想尽自己所能给孩子找条出路，让他将来能够自力更生。于是，我四处打听，终于为钦呈争取到一个河南省体工大队试训的名额。钦呈也争气地把握住了这次机会，留在了省体工大队继续接受专业的游泳训练。

钦呈小学毕业后，我们的联系也慢慢少了。按照正常的剧情发展，我们的故事讲到这儿也该告一段落。然而，生活总是充满戏剧性，一次赛场相遇，让我们的故事又有了续集。

“作为小学体育老师的我，咋教一个听障学生高中知识？”

2022年4月，我带学生参加郑州市中小学生游泳比赛，场馆门口玻璃上贴满了各个学校孩子的赛程。我趴在玻璃上仔细查找孩子们的信息，突然，一个熟悉的名字映入眼帘——汪钦呈，郑州市盲聋哑学校。

我给孩子的妈妈发了信息。果然是他。

久别重逢，曾经的小学生如今都长得比我还高了。赛后，孩子妈妈给我分享了钦呈这几年的状况——小学毕业后他去了一所中学，受听力和游泳训练双重影响，文化课学习一塌糊涂，无奈从初中退学，进入了特殊教育学校。同时，由于在省体工大队训练表现优异，钦呈将来有机会留校任教，但基本要求是有本科学历。这让孩子妈妈对钦呈的文化课操碎了心，家里爸爸也不幸患上重病，经济困难，想拜托我帮忙给孩子找个合适的、收费低一点的老师补习文化课。

我能找谁呢？同事？不合适。找市面上的？钦呈妈妈找过不少，但都因为交流沟通的问题半途而废。怎么办？我自己上？晚上回到家，我和爱人说了这件事，没想到她特别支持，尽管当时我们的女儿甜甜刚出生半年，爱人也刚刚返岗。她还鼓励我，要做就一定要做好，不能半途而废，而且补习坚决不收费，不能让好心变了味，我深感认同。下定决心后，我直接和钦呈妈妈打电话回复，这个事就这样定下了。

刚开始给钦呈补课的时候，孩子是有些厌学的。我也能理解，主要是中间参加几次大型比赛休学了一年，本身文化课基础就有点薄弱，再加上训练休学，回到课堂上听不懂老师讲的知识，产生厌学情绪是一定的。

为了给汪钦呈上好课，袁立龙只能先让自己学透

万事开头难，怎么调动钦呈的学习兴趣成了头等大事。我了解到当时他迷上了摩托车，于是，第一节课就安排在河南省科技馆。我带他去内燃机的展厅，问他什么是带传动、什么是齿轮传动，我想告诉他生活中只会游泳是不行的，一定要有文化、有知识。不断沟通中，他的厌学情绪有所减轻，就这样，我们为“补课大业”开了个好头。

正式开始补课，首先面临的难题就是作为小学体育老师的我，咋教学生高中知识？工作12年，很多初、高中学习的文化课知识早已“还给”老师，现在再重拾这些知识来教一个基础薄弱而且沟通困难的孩子，挑战非常大。

没办法只能我先学透，再一点点教给钦呈。我把钦呈的课本复印了一份，有针对性地对照视频课件自学，再购买练习题，根据课件讲述的知识要点和解题思路把习题做一遍，最后带着孩子学。很多时候20分钟的课件，我要给钦呈讲两三个星期。慢慢地，我们一点点摸索出一套适合自己的“教”“学”方法。

满黑板的数学公式，是师生共同努力的见证

刚找到方法，补课场地又成了难题。在家补课时，我发现钦呈的注意力特别不集中，我想要给他创造一个有氛围的学习环境。于是，书店、收费的自修室、咖啡厅、博物馆，甚至车里、商场都成了我们学习的地方。就这样学无定所“流浪”了一年，无奈之下，我向学校教学中心主任赵静和综合组组长帖凯沟通了困难，他们第一时间提供支持，把学校的机器人教室借给我给孩子补课，从此，终于安定下来。

两年多来，我敢补、孩子敢学、家长敢支持，钦呈的学习成绩还真的慢慢上去了，原来只能考十几二十分的语文和数学科目，如今全都能及格。

我和钦呈的故事被大家知道后，很多人问我：“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其实，我打心底里不想让大家知道这件事，在我看来，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如果是别的老师遇到这样的学生，肯定也会伸出援助之手。

“钦呈说想在比赛上拿到三块金牌，一块送给姥姥、一块送给妈妈、一块送给我”

时至今日，我和钦呈的补课时光仍在继续，不过，我们最近的补课重心也有所调整。钦呈是国家二级运动员，曾在全国第十一届残疾人运动会暨第八届特殊奥林匹克运动会男子400米个人混合泳比赛中获得第4名。现在他正努力备战明年全国第十二届残疾人运动会暨第九届特殊奥林匹克运动会，目标——夺金！他也有这样的实力。

钦呈说想在比赛上拿到三块金牌，一块送给姥姥、一块送给妈妈、一块送给我。其实我小时候的梦想，也是在全国赛事上拿一块金牌，如今我的学生有机会完成这个梦想，我非常期待。

在今年的学校教师节表彰大会上，李建华校长向全校教师讲述了我和钦呈的故事，并以自己的名义向全校发出“梦想召集令”，发动更多老师组建“梦之队”为钦呈补习文化课。

2018年，还在郑州艾瑞德学校学习的汪钦呈被提名为“瑞德少年”

倡议发出后，很多老师私信我说愿意帮助钦呈补课，一起帮助他考上理想的大学，我非常感动。我不知道钦呈最后会走到哪一步，我想，他能够自力更生、拥有自己热爱的事业并且能够去帮助更多需要帮助的人，我就满足了。就像我的师兄殷嘉，曾经不求回报地帮助初入社会的我解决温饱问题一样，不是为了报答，只是希望在我余生的日子里，如果也碰见需要拉一把、托一下的人的时候，能够像他帮我一样去帮助别人。

我希望能把这份感恩之心和助人为乐的品质传递给钦呈，将来他可能成为游泳教练，遇到更多像他一样困难的孩子，希望他也能伸出援助之手，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帮助身边的人。

如今，距离钦呈比赛还有一年，高考还有两年，为了共同的梦想，我跟钦呈，一起加油！

（原载2024年10月11日《教育时报》，作者：教育时报记者 方慧 张利军 通讯员 夏琳）